我的一个朋友特别爱算卦,自打二十多年前起我就被他强大的精神动因驱动着和他一起寻遍了哈尔滨的旮旯胡同,掘地三尺只为从一个个过得比要饭的强不了多少的小老头儿、小老太太嘴里挖掘出冥冥之中遗落在命运背后的那份真相。
从前,我对这种散发着封建主义腐朽气息的民间活动常常一不小心就露出我毫无心机的哂笑。当然,这不是说我在意识形态方面的政治正确,事实上我并不拒绝参与其中,并从观察算与被算二者的微妙神态中获取一种近乎猎奇的乐趣。
事实上,当你真的端坐在算命先生对面时,不管信与不信,先生那刻意不刻意的高深气场都会让你有一种命运被对面这个人牢牢攥住的无端的虚无感。
我曾问过朋友,为什么这些算命的人家里都穷得“叮当”的呢?他露出和先生一样莫测高深的笑容说:“天机不可泄露,他们是因为泄露了天机,所以……”
听得我激灵一个冷战。原来我们都是被上天写好了程序编码的人,那我们狼奔豕突、左冲右撞、用力生活的样子,是不是也被那个命运的操盘手在天上哂笑呢?
于是乎,对这类大仙大神不敢再轻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通灵的人存在,相信你一句无心之语可能真的会招来命运狠狠的报复。
于是乎,在那个本命猪“哼吃哼吃”快要拱过来时,带着满肚子的好奇与怀疑,非要去翻翻写着我那页的天书看看。明灯风水学
话说前些年遇到的先生,不说大部分是骗子吧也都差不多了。有看相的,有摇卦的,有让你写数字的,也有让你写汉字的,除了没有装瞎子的,没有掐指头的,我能遇上的都遇上了。
朋友说,你别总当乐子似的,俺们可是很虔诚地。
我保证不笑出声来还不行吗?
于是他又发给我一个刚刚“淘登”到的据说算得很准的大师。说“很准”,是因为大师说了,他45岁时必定飞黄腾达。他对此深信不疑,差不多就要什么都不干,就在家坐等45岁的到来了。
朋友这两年在事业上真有蒸蒸日上的势头,看他最近就有点跃跃欲试地对他家糟糠颐指气使、小人得志的架式,我信了。
按照地址我踅摸到了大师的办公地点。自然这种地方是不挂幌的,买卖兴隆全靠口口相传,口碑是人家的烫金招牌。
客厅里已经有六、七个人在排队了。一间紧闭着的房门显示,大师正在里间秘密地工作着。
我听到他们小声的议论,说到大师时用了一个“某老师”的称呼,原来现在已经称算命先生为文艺界通用的“老师”了,遂暗暗记在心里。
等待的过程很是漫长。有一个人在里面咨询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每个出来的人表情或凝重或平静,不见有喜形于色也不见有如释重负的。我认定他们的迷津没有被指点清晰。
算算时间差不多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到我呢,我去了附近一个亲戚家吃午饭。等我回来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明灯风水学
冬天的太阳落的特别快,只一眨眼,屋内的空气已经没有了被阳光抚摸过的温度。灰暗一点一点吞噬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表情。
一个大妈级助手引我进了里间。推开门的瞬间我眼前一亮,一个胖胖的女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身着艳丽的缎面鸭绒短袍坐在工作台后边,微笑着冲我点头,高绾的发髻和大气的五官恰到好处地衬出她高深的气场。我心里暗暗高兴:这才符合我想像中算命先生的样子呢。
后来和另一个朋友说起我那天的奇遇。她第一句话就问:“是老头儿还是老太太?”我说:“是个女的,大约可能差不多有50岁左右吧。”她很肯定地说:“那就是老太太。”
其实我一直没看出她的年龄来,她画很浓的妆,戴很长的睫毛和指甲,指甲上的图案很魔幻。
我后来知道她是锡伯族人。我一直有一种直觉,像算命这种职业,一定是女人算得比男人准,这跟其他职业不同。别看剪头的、做菜的、画画的都是男人做的好。可这个真不一样。也许是女性离灵体更近一些的缘故吧。
我也愿意把她想像成老太太。老自有老的好,老的才达观知命,才通透人性。
于是这一次会晤,就是两个小老太太关于人生论题的风云际会。明灯风水学
她说:“你坐到我的正对面来。”
我诧异地挪了挪椅子,不过几厘米的微距,她绝不容许我的眼睛和她的双眼有任何细微的偏差。
然后她说:“写下你的名字和生辰、你爱人的名字和生辰、孩子的名字。”
都写完之后她提出要看我丈夫的照片。我手机里恰好有去年了了生日时我们一家三口在照相馆拍的甜蜜亲子合影。看完之后她言之凿凿地说:“你这个孩子是来报恩的,绝不是来讨债的。你和你爱人的口舌较多,是这个孩子将你俩牢牢地绑在一起的。”
之后她接着说:“这个孩子将来要离你俩远哪,你好好培养吧,错不了。”
“哎呀不说孩子了,我不看孩子的。”
我有点小欣慰,之前一直在追问了了“你是不是来讨债的?”然后又有点小惆怅,要离我远了哪。
她对着我的八字叹气道:“你属猪呀,今年本命年,犯太岁呀。”
虽然不太明白犯太岁是什么意思,但我拼命地点头:“是呀是呀,所以才来请您给看看的。”
她闭上眼睛,指甲在桌子上快速地敲着,发出薄薄的划痕声,长长的假睫毛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大眼睛在被遮蔽的睫毛下警觉地看着什么。
当她睁开双眼时,迅速用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那字体遒劲有力,根本不像是出自于一个女人的笔端。我看了,咬了咬嘴唇。
她不停地写,边写边说:“这些是我看到的,我写完了你一项一项地兑吧。”明灯风水学
看着她刷刷刷一路奔跑的笔尖,我知道我不用再纠结准与不准的问题了,她,的确是看到了在我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恕我也不能在这里泄露天机。
关于本命年的传说我一直没有弄懂,一个人的生肖不是代表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开始吗?那么12年一个周期的轮回不是应该庆贺并有好运加持的吗?可为什么人们会在本命年这一年有诸多不如意呢?西方没有生肖这一说他们身上又有没有这种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发生呢?
“某老师”告诉我,本命年是值太岁,表示该年运程有阻滞,健康也有可能出现一些问题。当然了,为了破解本命年犯太岁的危机,她送给我5个符(自然小破费了一把银子),嘱我天黑之后按顺序烧掉。
晚上回到家,吃完晚饭,安顿好孩子,丈夫说:“我陪你去吧。”
他开车载我来到离家最近的一个车流较少的十字路口,示意我下车。我迟疑地望着整洁如自家地面的街道,问他:“这儿行吗?不会有人抓我吧?”
他说:“我用车给你打掩护”。
然后我一个人下了车。数九隆冬的夜晚,寒风呼呼地吹着。我哆哆嗦嗦地点着打火机,刚点着第一张符的一个角就被风吹灭了,如是反复几次都不行。
怎么回事?老师不是说很好烧的吗?
我越急就越紧张,越紧张手就越不听使唤。明灯风水学
丈夫见状从车上下来帮我拢火,后来干脆说:“我来烧吧,你去叨咕吧”。
我点头说:“好,被人抓着就说过年了给你奶奶烧纸啊。”
然后我按照老师的指示,面朝正南方向,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把老师教我的咒语快速念叨了一遍。之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车,绝尘而去。
火光渐渐微弱、枯萎,道路旁高耸的市政府机关大楼兀自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冷的威严,冷眼看着它脚下刚刚发生的一切。
上车后俩人捧腹大笑,像小孩子恶作剧一样过瘾:“在市政府眼皮子底下搞封建迷信,还打着给我奶奶烧纸的名义!”
“哎呀,不对呀,这儿到处都是天眼,我的车牌号肯定给拍下来了,顺藤摸瓜,一样能找到咱。”
捧着笑疼了的肚皮回到家,被锁在家里的了了奶声奶气地说:“我刚刚翻到你藏起来的‘派’和巧克力吃了,你们出去办事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过的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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